返回 乾隆皇帝(6卷)(全本)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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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六章耿正直臣犯颜批鳞柔怀亲情怡色抚子(3)[1/2页]

    “没成想今日连看见了两个痴子。”良久,乾隆忽然莞尔一笑,“一个叶天士,是医痴;一个窦光鼐,书痴——医痴也还罢了;书痴,如今是愈来愈少了。”

    纪昀一向是以书痴自命的,他自孩提仅识之无即嗜书如命,四岁之后不待父母督命,每日晚间目不离书手不释管,经史子集无不穷览,自谓爱书出自天性,即如今做到军机大臣,百务丛繁料理毕,夜间读书三更不缀。这些,乾隆都是知道的,却从没有给他这样一个考语,窦光鼐一个后生子一刻晤对哓哓顶撞,居然被乾隆目为“书痴”!纪昀心里泛上一股莫名的妒意,酸酸的,不觉脸就红了,正思量着测探乾隆这话的深意,身边的福康安说道:“那——皇上就有两个书痴了,纪昀也算得一个呢!”

    “你们起来吧。”乾隆慈爱地盯了一眼福康安,回身返炕盘膝坐了,问道:“纪昀,你算不算一位书痴呢?”

    此时此刻,“书痴”二字褒贬相掺,殊难判断孰轻孰重,纪昀老经世故机警过人的人,立时已有了主意:无论如何,自贬为上,因陪笑道:“臣算不得书痴,只能说是个书中蠹鱼,是书蠹。”

    “书蠹也是好的。”乾隆破颜一笑,“如今官蠹、禄蠹、钱蠹俯抬皆是——就是窦光鼐说的,城狐社鼠,‘国蠹’就是了!古今忠臣烈士,大抵都是书痴,如文天祥史可法辈,屈原辈,余阙辈,还有我朝的郭绣、唐贲成、孙嘉淦、史贻直,这样的人凤毛麟角,十分难得的。”福康安低头想了想,诧异地问道:“既是这样,皇上方才怎么还给他处分?奴才觐见天颜不知多少次,从没见皇上这么大火的!”乾隆叹道:“你不经事,毕竟嫩稚了。傅恒在家管教你,无论心服心不服,你那样谔谔顶撞,难道不责罚你?”

    二人顿时都大悟过来,乾隆压根不是“包容”窦光鼐,显摆夭威不测的帝王度量,其实心里很器重这个当朝“孙嘉淦”的。纪昀因叹道:“这是万岁爷洞鉴烛照。窦光鼐虽然忠直,但当今圣明在上,这样戆愚,臣以为已经迹近无礼。譬如噗玉得遇良工琢磨而后方能成器。”

    “记名存档吧。”乾隆喃喃说道,似乎在咀嚼着甚么品味,“人和石头噗玉终归有别。譬如钱度、高恒,还有前头的讷亲,那个人朕没有琢磨过?依旧变坏了。人是会变的——从根子上说,秉气不端不正,秉性也不是不可更移。张廷玉,朕自幼见他端凝内敛风骨是楷悌君子,一一动一视一听唯恐非礼——就象一株树,初看都是亭亭秀立,待到后来甚么千奇百怪匪夷所思的形状没有呢?张廷玉也就这样,眼见是四十年勤慎公能的太平宰相,看去这树似乎没有毛病儿了,到老却长出个怪瘤、怪疤,望之令人生厌——朕来南京,他几次请见,不但故态复萌,且是变本加厉,闹配享、索赐诗、要封荫,人还好好活着,连死后的谥号也想知道!细思起来,朕竟不知拿他如何办了!”

    张廷玉是三天前去买谷寺觐见,因当面索要封荫誓书,惹翻了乾隆,命“赶出行宫待罪听旨”的。此刻乾隆提起,纪昀想到张廷玉砺砺勉诚勤苦为相四十年,到老落到这般地步,不免有个惺惺相惜的心思,因道:“诚如万岁方才所论,秉气性气不正,终归于乖戾,张廷玉晚德有惭,也就是这个缘故。臣今自思也职在机枢,只是方当盛年而已,以张廷玉为鉴,臣今日之主英明不让先帝、圣祖,臣之际遇有过廷玉,更须勤修明德遵善学习,或能始终追随明主为一代良臣。”先站住了自己脚步,顿了一下,诚挚地徐徐进道:“不过臣尚有刍荛之见,纵观张廷玉一生功过,似乎仍是过不掩功。年迈神昏偶有悖晦失德之处,主上以尧舜之仁、江海之量,似乎不必穷追他的阙失。对张廷玉虽然包容有过,但他行将就木之人,已无力为恶;于我主而,原有愿心为大清留一全名终始的臣子楷模,这也是成全了皇上的初衷。”福康安年纪虽幼,却是天分极高聪敏过人的人,在旁俯而听,心里真是佩服莫名:没有见过父亲晤对廷奏,也是这般头头是道滴水不漏么?纪昀平日恢谐机智,没想到胸罗万卷之中城府亦如此深闳——替张廷玉说,却是处处为皇帝着想,从小局里引出的是大体,于细微处见的是堂皇巨大,真个四面净八面光,抹得干净利落!正自胡乱思量,听乾隆问道:

    “没成想今日连看见了两个痴子。”良久,乾隆忽然莞尔一笑,“一个叶天士,是医痴;一个窦光鼐,书痴——医痴也还罢了;书痴,如今是愈来愈少了。”

39.第六章耿正直臣犯颜批鳞柔怀亲情怡色抚子(3)[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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