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碎 下[1/2页]
蒹葭_高h作者:八爪南宫
蒹葭_高h作者:八爪南宫
蒹葭_高h作者:八爪南宫
韩囡囡和父亲的关系,已经降至冰点。
这是韩家每个人都知道的事情。
捕捉蒹葭不成之後,韩家又派人去了几趟旭阳湖,但是不管怎麽撒网、怎麽折腾,都再也找不到那只银色的鱼妖。
没有鱼妖救命,宋依颜一样是迅速好了起来,雪芍解释说宋依颜福大命大。
日子一天一天过,蒹葭苍苍,银发的鱼神,再也没有出现。
玉儿的鳞片已经吃完,眼看着妹妹一天天衰弱下去,囡囡连呼吸都是疼的。
只是,她又怎麽忍心再去找蒹葭。
它受了那样重的伤,它一定再也不想看到她了吧。
秋日的湖水已经很冷,湖岸上布满了松树掉下的松塔,涟漪好像一波一波冲刷上脚面。
韩囡囡脸色苍白,身瘦如削,站在湖岸旁,凝望成一个单薄的雕像。
风穿林而过,山风洞开,水声哗哗。
没有蒹葭的旭阳湖,没有半分生气。
囡囡坐上小舟,摇着摇着,来到湖心。
她艰难的探出身体,去捉湖心摇摇荡荡的紫色芦花。
“别飞,别飞,求你……”
芦花从手心滑溜的飞开,囡囡眼看着它随风飘远,哽咽着小声呜咽,“小芦花,别走……那是……”
那是带着蒹葭温暖的东西,是她唯一的慰藉啊!
囡囡发急,连忙扑过去抓半空中摇荡的芦花,破败小舟随着她的动作剧烈摇摆。
她哭着不管不顾,头脑如同灌了水银一样昏沈,满眼只有那朵软软的花。
她的脚踩在船帮上,小船猛然晃荡,囡囡一脚踩空,跌入了旭阳湖宽广的湖心!
阳光透过头顶的水洒下来,她的泪,混在水里。
“嘘嘘,别哭。”
温暖的,白云一样的温柔拥抱,带着水的纯净气息,嘴里传来甜甜的味道,是大菱角的汁液味道。
睁开眼,入目银光闪闪,好像天际最柔和的月亮。
她心爱的鱼神,半身浸在水中,於大湖的中央,拥抱着她。
“蒹葭……”
囡囡喃喃的唤,伸出手去,将五指插入它浓密柔顺的银发,感受那一丝一缕清凉细腻的触感。
“……我是在做梦麽?蒹葭……”
银色的鱼神微笑了,长长的睫毛下,目光温柔和暖,它清凉的面颊低下来,轻轻蹭着她流淌的滚烫热泪。
“傻瓜,我才养了几天伤,就看到你从船上掉下来,差点儿淹死。”
蒹葭温暖的弯着大眼睛,没有半点生疏和责怪。
它的心脏砰砰跳动着,囡囡贴着它的胸口,将手臂紧紧绕过蒹葭的脖颈,死死搂紧。
“蒹葭,那天晚上,我是被逼的,我好怕他们抓走你,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受伤,我……”
“没事啦。”
鱼神在水中拥抱着她,依然是那副天真单纯的模样,蒹葭撒娇一样蹭着她的肩膀,享受的感觉囡囡温暖的皮肤。
“囡囡,我好想你。”
好想你呢!
它虽然单纯,但是它并不笨,那一晚,囡囡是怎样急迫的用目光驱赶它逃走,它看的清清楚楚,“囡囡别哭,我不怪你。”
它咯咯的笑,驮着她隐蔽入浮着芦苇的丛,柔柔软软的紫色芦花落在它的睫毛上,还是她心爱的、迷醉的春光潋滟的蒹葭。
“囡囡你一定不是故意的。”
“没事了,我相信你,永远都相信你。”
心在一刹那失去了秩序,疯狂的跳动起来。
从来没有人这样毫无条件的将一身性命和信任尽赋於她。
蒹葭啊,蒹葭,在遭遇了那样凄惨的对待之後,没有半分埋怨,依旧温暖。
她的蒹葭,怎麽这样美好。
“玉儿的鳞片吃完了吧?”
蒹葭又摸出一把鳞片,不顾囡囡的推拒硬是塞进她手里。
囡囡咬牙,泪意热乎乎的袭上眼睑。
“……蒹葭,你都已经受伤了,还在为了玉儿剥鳞片麽?”
小鱼神肯定的点点头,“玉儿若是没有鳞片吃,就会死掉的,囡囡就会很伤心,我不要你伤心。”
风吸入肺里,说不出清甜。
“只要囡囡高兴,我做什麽都高兴。”
它开心的摇头晃脑,银色的纤细在水中打这旋儿。
囡囡咽下喉中的硬块,在蒹葭的帮助下重新坐回小船。她倾低身子,在蒹葭额头上印下一个暖和的亲吻。
小鱼神摸摸囡囡的唇印,很开心的拍拍尾巴,“嗯,你们人类好像很喜欢亲亲。”
它自言自语,“苏倾容喜欢亲我,囡囡也喜欢亲我呢,真好。”
这种软软的,热热的感觉,很不错。
囡囡听到它的话,微微一凛。
苏倾容……麽?
她听蒹葭说过,就是这个人带走了它的内丹,让它无奈的卡在人间,无法成龙。
虽然这样,蒹葭却从来没有恨过他。
蒹葭不恨任何人,它的心肠那麽温暖。
细白十指微微攥起,囡囡摇着小船上岸,远远看着蒹葭警惕的环顾四周,然後沈下身躯,消失不见。
心里略略下定决心,等玉儿的身体一好,她就出发去京城。
苏倾容,当今第一权相。
和他作对,无异於以卵击石。
可是无论如何,她想为蒹葭要回那颗内丹。
总有一天,助它,飞升成龙。
玉儿身体一日日好了起来,虽然还是不能行走,但是被剧毒侵蚀的身体仍然在鳞片的滋补下渐渐恢复健康。
此时,北周和瓦剌爆发出了第二次大战,历时一年。
年轻的天子气血方刚,智勇双全,在权相的襄助下,大举发兵,攻下了瓦剌的老巢,将关外二十一州,尽数扫荡平坦。
韩烨更是在这一战立下汗马功劳,龙心大悦之下,大封全军以及其亲眷。
宋依颜和韩老太爷等在旭阳,看着韩烨风尘仆仆的回家,与他一同回来的,还有封赏文书。
韩烨由都司升为骁骑参领,不仅如此,还有另外两个天大的赏赐────赐韩家女儿县主、县君封号各一位。
也就是说,韩烨的两个女儿,将会分别拥有县主和县君的封号。
为了这件事,平静的韩家再起波澜。
从私心来说,韩烨最喜爱女儿韩茗儿,其次为韩玉儿,韩囡囡最不喜。
但县主和县君是御赐的封号,必须赐给两个正室嫡出的女儿,这几年在老爷子的坚持下,宋依颜始终没有没有被扶正,无论是县主还是县君,都不是一个庶出女可以担待的。
这件事也就这麽定了,宋依颜坐在院里,抱着女儿殷殷哭泣。
“我终究是薄命啊……茗儿哪里比不上韩囡囡和韩玉儿?就只因为娘是妾室,我的茗儿竟然连一个封号都得不到,如果,如果……如果没有韩玉儿或者囡囡就好了……”
韩茗儿吸着冰冷的秋风,哭着挣脱开母亲逃入宅子僻静的角落。
深夜的月亮,被一点点的星星敲碎。
月下的菊花开的芬芳而热烈,她摸着花朵,忽然就想起了几年之前那个灯火辉煌的上元灯节。
岳阳楼上,手簪莲华,秀色风华,天香绝世的少年。
想得心口都隐隐发疼。
那少年可曾娶妻?可有了心爱的人?
他的模样,几年来韩茗儿一闭眼就能想起来,在心中刻印的无比清晰,她记得他的样貌,记得他温柔的笑,记得他手腕上的那根细细的金色龙爪盘扣锁链。
後来她和父亲打听,才知道,这世上能够将金龙当做饰品的,只有当今的那一位九五至尊。
天子。
所以,十年前那个上元灯节,舟头采莲,拈花一笑的少年,竟然是当今天子。
那一刻,茗儿的心几乎要碎去。
天子……那麽遥远,那麽高贵,她的少女恋慕,完全无法实现。
他的美貌就那样刻在心底,一天比一天更加深刻,一天比一天更清晰,她也想强迫自己忘却,只是,做不到。
好希望,他和她的差距能够缩小一点点。
好希望,她能够进得那朱红绛紫的禁宫去,不为别的,只求再匍匐在他脚下,仰头看一眼那倾国倾色的眼。
对於贵族女孩而言,至少要具备县主的资格才能够被选入宫去。
如果,如果她能够成为县主……
韩茗儿惊喘一声,小手捉紧剧烈起伏的胸口衣襟。
月色发寒,有种恶毒的冷薄。
韩玉儿在月下替囡囡吹着小调,她的笑声像水晶一样明澈,倒映在月色中的小脸如同薄薄的瓷胎。
“秋天了,好多萤火虫。”
玉儿笑着说,看姊姊细心的替她掖好厚厚的毯子。
她的腿不好,坐在大大的木椅上,囡囡请木匠给椅子做了两个大大的轮子,在妹妹发闷的时候,就推她来院子的池边透气。
韩茗儿站在月影里,看着她们姊妹自顾自的笑闹。
明日赐封过後,韩囡囡就会是尊贵的县主,韩玉儿则是县君。
而她,只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庶女,连一个封号都不配。
娘亲哭泣的脸,在韩茗儿眼前晃荡,那个岳阳楼上的美貌天子,让她想起来就一阵一阵发疼。
这辈子只有一次的动心,这辈子最深的渴望。
夜风越发寒凉,韩囡囡低头和妹妹细语了一会儿,然後起身去替韩玉儿拿暖手炉。
水池边,只剩下韩玉儿,背对着她坐在轮椅中。
“如果,如果……如果没有韩玉儿或者囡囡就好了……”娘亲的哭声在耳边犹自回荡。
脑中有某种模模糊糊的意念,让韩茗儿好像喝醉了酒一样,晕晕的踏出脚去。
如果,如果少掉一个,县君和县主的封号就能空出一个来……
哪怕只有一个……
脚边是清凉的池水,韩玉儿小手将膝盖上的柳叶卷好。
然後,她听到背後轻轻的脚步声,还以为是姊姊,不禁笑着回过头去。
“姐────”
回应她的,是一个猛烈的推搡。
玉儿小小的身体从轮椅上滚落下来,摔入深秋冰冷的池水!
为了保暖,韩囡囡在妹妹身上裹了一层又一层棉袄,吸饱了水,比石头更沈,拖着她迅速下沈!
水面上,倒影下来的,是韩茗儿柔美却丑恶的脸。
姐姐……
吃力的向上伸出细瘦手臂,玉儿的泪水融入冰冷的池水。
不能死……
她不能死,死了,姐姐该怎麽办?
她好容易才治好了身体,渡过一场又一场劫难,怎麽能够在这个时候死?姐姐,姐姐该有多伤心?
姐姐,姐姐,姐姐……
随着她的哭泣,岸上传来凄厉尖叫和暖手炉摔在地上的清脆声响。
韩茗儿猛然转头,脸色煞白的看着刚刚转头回来的韩囡囡和韩老爷子。
“囡囡,我生在水中,我的鳞片是至阴至寒之物,玉儿吃了以後,在完全康复之前,千万不要受凉,否则前功尽弃,性命难保,你一定要记住,切记切记!”
蒹葭的嘱咐如同炸雷一般回响在耳畔!
池水里一弯浅浅涟漪,下面沈着她的玉儿。
秋水寒凉,池水会要了玉儿的命啊!池水虽然浅,可是玉儿只有五岁!她根本够不到水面!
囡囡不顾瘫坐在地上的韩茗儿,连衣裙都不顾上脱,跳入水中!
她的妹妹,被重重湿冷棉袄包裹着,仿佛沈在水滴的一尊玉雕,哀婉,凄绝。
一把捞起玉儿,囡囡疯狂的抱着她向厨房奔跑。
撕开玉儿的湿衣,囡囡将风箱大力抽开,大火升腾,她紧紧抱着玉儿跌坐在温暖的炉火边。
玉儿长长的睫毛抖了抖,微微张开,哀伤的看着她。
“没事的,没事的,暖暖就好了,”看妹妹睁开眼睛,囡囡浑身发抖,更用力的收紧手臂。
一股阴冷毒气从玉儿脚底升腾,瞬间,寒气倒灌。
她的嘴唇泛着青紫死气,那双黑曜石样的眸子带着淡淡的忧伤。
身体不行了。
她在完全康复之前,是不能受寒凉的,何况是深秋的寒冷池水。
这一次,真的不行了。
“没事,玉儿,别怕,蒹葭会有办法的……”
囡囡颤抖的连一句话都说不全,将妹妹放回房间,给她的被窝里塞了无数暖炉之後,连一刻都不敢耽误,再次飞奔去旭阳湖。
这一天,云无色,月无光。
旭阳湖碧波荡漾。
囡囡发疯般的敲击大青石,湖水淼淼,却无人回应她。
蒹葭没有来,她反复敲着那石头,蒹葭却一直没有来。
她又划小舟到湖心,一遍一遍的哭喊着银发鱼神的名字,往常只要听到她的哭声,蒹葭就会立刻出现。
可今晚,她喊了一遍又一遍,哭了一遍又一遍,蒹葭始终没有出现。
它不见了。
不知道哪里去了。
韩烨刚回家,刚刚听说了这件事,还没有来得及发怒,就听说宋依颜带着韩茗儿离家出走了。
外面开始下雨。
雪芍跪在地上哭道,说宋依颜泪雨滂沱,连一件衣服都没带,一点银子都没带,就哭着跑出门了,哭的极其委屈。
韩烨顾不上去看小女儿,立刻飞马往外去寻找宋依颜。
狂风大作,他找遍了一家又一家客栈,找遍了一座有一座农家小院,终於在一座破庙中找到了宋依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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