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听一线蹄声如雷[2/2页]
成千上万的鲜卑人和大量的攻城器械投入战场,坐镇城楼的老将军亲自握刀走上城头,数千汉家儿郎更是死战不退,宁肯一同坠下城头,也绝不让鲜卑贼子爬上城墙。
老将军张仲身穿灰黑甲袍,走出将军府,朝着雁门关的各处隘口而去,身后左右跟了两员带甲将领。
身后五万鲜卑士卒齐声大吼,朝着雁门关潮水一般涌去。
久而久之,严阚也就懒得再管这个最不成器的儿子,只要不给严家招灾,一切也就随他去了。
这个平日里行事作风豪迈的汉子一把揪下头上的铁盔,眼睛通红,像个惫懒无赖般的一屁股坐在地上,话语里带着哭腔,“这算个什么事儿,哪有自个儿逃命,将主帅扔在这里的道理!”
咣~咣~咣~~
轰轰轰轰轰……
当然,这背后自然少不了一些人的推波助澜,譬如郑家。
大汉建国三百余载,雁门关传承三百余年,从未有失,张仲不惜死,但雁门关决不能丢!翌日的朝阳初升,鲜卑人再一次发起了对雁门关的猛烈攻势。
老人似是平常般的哈哈一笑,对众人说道:“你们先走,老夫随后就来。”
胯下灵驹感觉到主人散发出的强烈战意,奋力踏了踏地面,喘着粗重的鼻息。
张仲对韩烈的话不置一词,官场的勾心斗角可谓是一言难尽,有可能今天还对你称兄道弟的人,明天就会在你背后狠狠地捅上一刀,张懿此人深谙为官之道,懂得处世经营,但要让他披甲跟鲜卑人作战,只会是害死更多的士卒儿郎。
残阳落下山坡,将遥远的天边印满了晚霞。
老将军衬着刀柄,微微喘息着换了口气,继而大声吼了起来:“韩烈,韩烈……”
高达两丈的铁栅大门不时发出‘咯吱’的怪响,偶尔还会有一些石屑木块从最上方稀稀疏疏落下。
血液浸透了城墙,从城头到城角,仿佛是给这座高大的怪物重新换上了一袭红色的外装。
张仲坐镇并州数十年,从未有人敢违抗他的军令,当然,就那四路统军的将领自然也没这个胆子。
璀璨的星光之下,传来老人悠悠的一声叹息。
严信的脸上透出疑惑,他向来是藏不住话的人,遂开口问道:“世伯,巡夜这种小事你交给下属就好,干嘛非得每天晚上都亲自前往?”若是换作以前,巡夜值守如何也排不到张仲头上,但如今正值国破家亡之际,张仲固执的坚持每天晚上巡夜,无非是想向所有的守关士卒传达一个讯息,那就是无论明天如何,他张仲都会与大家生死存亡在一起。
“那将军您呢?”韩烈回头问了一句,心中莫名的升起了一股不安。
关上,鏖战一天的士卒们疲惫至极,酸软的瘫坐在地上,将后背靠于城墙小憩,几乎每个人身上都挂有大大小小的不同伤疤。
刺史这个职位,最初不过是个负责监察州郡事务的中级官员,只是经过时间的推移,如今已然衍变成了雄踞一方的封疆大吏。
听到严信口中的憋屈言语,张仲抚了一把胸前飘扬的三尺白须,哈哈大笑:“那个老顽固,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脾气还跟头犟驴一样,仔细算算,老夫也有将近两年没见过那个老东西了……”
“难不成您真指望吕奉先那小子?”韩烈下意识的追问了一句。
连关上的守卒们都已经感受到了城墙的剧烈晃动,只是战争容不得他们分心,他们要做的只有也只能是这一件事,那就是永无止境的杀戮,阻止鲜卑人爬上城头。
严家作为并州首屈一指的大世家,当代家主严阚已过天命之年,膝下育有四子一女,按照‘礼义智信’为四个儿子命名。
关上传来将士们的一致齐声大吼,他们就像是一颗颗籍籍无名的野草种子,即使拼了命也要钻出土地,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
还有,从关内一早抽调的四路人马,共计两万人,至今也都齐齐不至。
这就说明,有人在背后作梗,动了手脚。
步度根手中长鞭扬起,朝雁门关方向猛然一挥。
已经支撑不下去的士卒们,喜极而泣。
他们也不会去想,‘将军百战死,壮士人难回’是怎样的一种悲壮。
二儿子严义,好勇斗狠,被调往了西凉戍边,在军中混得个冲武将军的衔位。
韩烈跪在地上‘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哭号了一声,将军,保重啊!
三儿子严智,早夭,九岁那年溺水而亡。
张仲和张懿,两人都姓张,放在五百年前兴许可能是一家人。眼下么,两人几乎是势同水火,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让谁。
手中的武器不由紧了几分,指节处可见白骨。
想起故人,老将军的心头不由暖了几分。
张辽稚嫩的声音让不少人都为之汗颜,,尤其是刚刚大喊撤退的魏续,此刻更是尴尬的低下了脑袋。
“贤侄啊,等天亮了,你还是回上党去吧。”
遥远的地平线上,一股人数上千的骑军正以近乎疯魔的速度极速前进。
“雁门关落入异族之手,张仲,千古罪人也!”
张仲提了把虎头大刀,率先将一个最先爬上城墙的鲜卑大汉砍作两截,任其坠落城墙,随即大声激励道:“并州儿郎们,可敢随老夫死战!”
从鲜卑大营处极目眺望而去,依稀可见数里之外的雁门关上,灯火点点。
咚窿!
黄昏,从来都不是一个令人值得去称赞的时光,黄昏之后,黑暗侵蚀光明,大地陷入黑色的永夜。
任何语言文字的描述,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这就是战争。
老将军抬起步子,轻轻的压在青石铺成的阶梯上,一步一步。
“何止是破千人这么简单,袋口谷生擒鲜卑大将,平峰口全歼鲜卑三千士卒,轻松攻下云中郡城……”韩烈说得神采飞扬,哪一件不值得拍手称快,哪一件不是战功硕硕。以前那些酸儒文人老是嗤夷他们武夫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只懂得靠着蛮力乱杀一气,如今吕布可谓是给了他们一记,不,好多记“啪啪啪”的响亮耳光,这让同为武夫的韩烈大感扬眉吐气,觉得倍儿有面子。
“死战!”“死战!”“死战!”
步度根鲜衣王甲立于大军最前,宛若斑虎的双目中掩饰不住喜悦,日思夜想的雁门关终将成为囊中之物。
老将军也不做过多的回答,很多事情不去亲身经历,这些年轻后生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明白。
右边则是名看似儒弱的青年,二十七八岁的模样,穿了身亮银色的鱼鳞铠,却不戴头盔,露出一张三分清秀七分温润的秀逸面庞,而当他嘴角微微勾起,竟显得有些似妖。
青草??,黑色的军靴踏在草坪上,看不清前方老人的脸。
呜钨~呜钨~
三天前,就是此人领了三千甲士,从上党郡一路疾驰而来,在千钧一发之际,及时援军雁门关上,才致使步度根的破关计划再次化为泡影。
很快,鲜卑人就冲到了城下,开始搭架云梯,行动缓慢的井阑也渐渐跟了上来。
也正是因为老将军的这股誓死之心,才使得这些个守关的士卒,近乎奇迹的一次又一次打退鲜卑人如虎如狼的猛烈攻势。
关上的士卒拄着兵器勉强支撑起身子,这低沉的号角声他们再也熟悉不过。对他们而言,就像是来自地狱的死亡邀请,已经带走了太多人的鲜活生命。
纵使如此,他也绝不会弃关而走。
一下,两下,三下……
看,一杆猩红大纛,迎风猎猎,旗下战马奔腾,儿郎尽带刀裹甲。
云梯,井阑,冲车,破城锤……
上百名鲜卑士卒推着巨大的破城锤临近城下,利用冲击时的惯性力,猛烈的撞击着城门,上方的石尘木屑不断的开始下落。
张仲没和严信细说,军人的铁血丹心,他们这些从小含着金汤匙的世家少爷未必能懂。
“怎么,你们都想抗命不成!”
张仲身前的胸甲血淋一片,经常用手抚摸的白须也染上了几缕嫣红。
在这雁门关之后的数里之地,有他们的父母妻儿,有培育生长多年的故土,他们绝不允许这群来自关外的野蛮人去肆虐践踏。
严信跟在老将军的身后,对眼前这位比他父亲还年长些许的老人深感敬佩,以不足三万的军队,硬生生将十余万鲜卑人阻在关外将近一月。
韩烈的嘴巴紧闭,生平第一次没有应下老人的军令。以往只要是张仲的命令,不管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他从不会皱半个眉头。
如果可以的话,张仲宁愿张懿带着人南撤,也不愿他们来白白送死。
(未完待续。)
第四十七章 听一线蹄声如雷[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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