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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时间慢慢地过,眨眼已入深秋，南郊的梧桐大道满目金黄，是情侣最佳拍照打卡地点。
吕濡已经拿到了驾驶证，周末时严斯九会带她来这边练车。
这天傍晚,晚霞铺满半边天,人行道上全是一对对腻腻歪歪的情侣。
吕濡没开多久,严斯九就让她找地方停车。
“干什么呀？”
吕濡被严斯九拉着到路边,好奇地问。
严斯九拿出手机,干脆利落道：“拍照。”
吕濡以为他要拍晚霞，就指着前方说：“这边树多,那边有个观景台,没有遮挡，比较适合拍晚霞。”
严斯九看着前方，说：“不拍晚霞。”
吕濡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对小情侣正勾着脖子凑在手机前面自拍。
吕濡看看小情侣又看看目不转睛的严斯九，心想，他该不会是想合影吧？
似是听到了她的心声，严斯九“嗯”了声,伸手勾住她的脖子,说：“我们拍个合影。”
吕濡怕严斯九误以为她想合影,连忙说：“那个那个，我不要合影的。”
自打知道严斯九的镜头ptsd后,吕濡都很少在严斯九面前拍照了。
合影更是没想过。
严斯九一手举起手机，另一手按住她的脑袋往自己肩上一压，说：“看镜头,笑。”
吕濡还没反应不过来,“咔嚓”一声,画面定格。
严斯九调出照片，看了一眼就笑出声音：“小哑巴，你怎么这么逗？”
吕濡这才回神，探脑袋去看他屏幕。
照片里，严斯九仍是英俊帅气，唇角含着笑看向镜头，吕濡依旧神情呆滞不说，活像一只歪脖子的呆头鹅。
这画面，怎么看怎么熟悉……
吕濡茫然眨了眨眼，还没想起这浓浓的熟悉感从何而来，严斯九已经给出了答案。
他翻出另一张照片给吕濡看：“你怎么每次和我拍照都是这个表情？”
吕濡看清后，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像是一脚踩空，掉进柔软云端。
那是他们第一次，也是今天之前的唯一一次合影。
在云城那家小饭馆，他们为了换一瓶免费的花雕酒，假扮情侣拍的照片。
可是拍立得的照片不是留在了照片墙上吗，严斯九手机里怎么会有？他是什么时候拍下来的？她怎么都没有发现？
吕濡不敢细想，心中的小鼓已经“咚咚”敲了起来，敲得她发慌，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你……”
严斯九正低头对比两张照片，听到声音，抬头看她，笑意盈满桃花眼：“嗯？”
晚霞映在他的眉眼间，英俊地无可挑剔。
吕濡心跳得不行，像被摇晃的可乐气泡，在瓶身里急剧翻滚上涌。
她悄悄勾住他的手指，目光也软软缠上他的。
你拍下我们的合影，是不是意味着那时候就已经喜欢我了？
严斯九垂眸看着她笑：“想问什么？”
吕濡脸有点红，小幅晃他的手。
严斯九装作不懂：“撒什么娇？”
吕濡实在忍不住，小声问：“你为什么有这张照片？”
严斯九勾着唇，故意逗她：“拍下来就有了啊。”
吕濡抿抿唇又跺跺脚：“哎呀，那你什么要拍下来呀？”
严斯九就喜欢看她这娇滴滴的模样，满足了，笑说：“喜欢啊。”
沸腾的气泡冲顶在瓶口，急切想要冲出束缚，吕濡声音不自觉发软发甜：“是喜欢我吗？”
谁能拒绝一个嗲嗲的小哑巴呢？严斯九简直爽得不行，侧脸把下巴抵在肩窝上，贴在红透的耳根处，痞笑：“对，喜欢你，老子喜欢死你了！！”
瓶盖打开，可乐气泡争前恐后冲向天空，然后在吕濡的胸腔里下了一场甜雨，将心脏都浸泡至甜软。
原来那个时候严斯九就喜欢她了呀……
他想和她合影，不是为了换免费的酒，他明年还要陪她回去吃饭，不是为了打折，都是因为喜欢她哦！
吕濡抑制不住地傻笑，像一个刚刚得到棒棒糖的小朋友，开心是那么显而易见。
她说：“严斯九，我也好喜欢你哦！”
严斯九看着她笑。
想起他最开始那个简简单单的心愿——希望他带回来的这个小姑娘可以像其他十六七岁的女孩一样，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明媚鲜活，肆意盛放。
没想到的是，在等待愿望实现的同时，他也被无声无息地俘获。
严斯九冷不丁弯腰把人打横抱起，迎着漫天晚霞在梧桐大道上奔跑。
少女清脆的笑音伴随着纷飞的落叶，撞进这一年的深秋里。
如果要问严斯九是什么时候开始对吕濡动心的，他自己也说不清。
就如同你永远想不起梦境是怎么开始的，等你发现时，早已身陷其中。
在见到吕濡之前，严斯九就从严魏口中听到了她的名字。
吕濡。
一个念出来就觉得湿哒哒又麻烦的名字。
严斯九最怕麻烦，所以第一印象就不是很好。
在听完严魏说完吕濡的身世和现状后，严斯九在心里打了个叉。
一个失去双亲无依无靠的十几岁小女孩，在严斯九心里与“大麻烦”直接划等号。
所以当严魏说他和吕濡有婚约，并叫严斯九去云城把吕濡接回来，第一次严斯九二话不说抬脚就走了。
想把麻烦挂在他身上？呵呵，也得看他愿不愿意。
婚约？结婚证都没用。
第二次，严巍把一段视频放在他面前。
严斯九扫了一眼，到嘴边的拒绝就是一缓。
视频里哭声震天，所有人都泪如雨下，只有一个穿丧服的小姑娘苍白的一张脸上神情木然，眼神空洞干涸。
但不知怎么，严斯九从这双空空的杏眼中，看见了漫天的大雨。
盯着屏幕，他心里莫名响起一个声音——她在哭。
可能是被这个声音蛊惑，严斯九没有直接拒绝严巍。
但他对严巍声明，他只去云城参加葬礼，顺便接人，但接回来之后的事，与他无关。
在江盼的葬礼上，严斯九隔着人群看到穿黑衣别白花的小姑娘。
第一印象是瘦，太瘦了，宽松的丧服罩在身上，空空荡荡，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
她垂首而立，对每一位上前吊唁的人鞠躬。
无声无息。
严斯九静静看了许久，走上前去。
“你好，我是严斯九，请节哀。”
应该是听过他的名字，一直垂眸回礼的女孩抬眼看向他。
这一次，严斯九很清晰看见了这双眼睛里从未停歇的大雨。
她一直在哀泣。
或许就是这一刻，她那无人窥见的眼泪，落进了严斯九的心里。
葬礼结束后吊唁的人群渐渐离去，只余工作人员处理后续事宜。
严斯九一直站在距离吕濡两米远的位置，看着她一步步走完所有的流程，最终成为孤身一人。
那天夜晚云城大雨滂沱，小姑娘无声跪坐在雨里，低垂着弯曲的脖颈，瘦弱的身体被雨水冲刷，细细颤抖。
严斯九第一次从一个人身上看到破碎感，就是这晚雨中的吕濡。
如果他不伸出手，这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就要碎掉了。
他撑着伞走过去，对她伸出一只手，说出在心底酝酿已久的话——
“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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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