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 明豫X唐棠3[2/2页]
唐棠给明豫做了一顿炸酱面。
冬至饺子夏至面，也算有始有终。
那天他们什么都没做，一起看完了父母爱情的最后一集，然后相拥而眠。
第二天，唐棠没有让明豫送，踮脚吻了下他的唇，然后走到路边等候的出租车门前，笑着挥挥手，大声说：“再见，明豫。”
这是她第一次，大大方方叫出他的名字。
明豫似是察觉出什么，在车子启动后突然上前扒住车窗，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唐棠看着他斯文清隽的眉眼，轻声说：“很快。”
“姐姐怎么哭了？”
清脆的童声在耳边响起，唐棠将自己从回忆中抽离。
对面小朋友的妈妈很尴尬，小声遮掩：“姐姐没有哭，姐姐是被沙子迷了眼睛。”
小朋友将信将疑。
唐棠笑着点头：“对，姐姐是迷了眼，有点痛。”
小朋友乖巧地递过来纸巾，劝道：“那姐姐哭一哭，眼泪把沙子冲出来就不痛了。”
唐棠笑着流泪。
明豫就像一颗不小心入眼的砂砾，她需要流多少泪才能将他冲出去呢？
明豫对唐棠的离开，早有预感。
或者说，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唐棠这样的姑娘，不会永远停留在他身边。
明豫是什么人？
用严斯九的话来说，三个卫礼加一起也没有明豫一个人的心眼多。
这样一个人精，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就随便让人近身。
唐棠是什么人，明豫一清二楚。
明豫偶尔会去隔壁的酒吧听她唱歌，看她冷漠着脸唱出一首首缱绻情歌；也会在送她到小区之后，停车在道路拐角，看着她小跑奔向即将停运的地铁站。
他没有问过她的头发为什么从来不褪色，只在她洗澡的时候掩门退出浴室。
唐棠不想让他知道的，他就一概不知。
他是真的希望，唐棠在他身边的每一天，都是开心的。
唐棠离开，明豫没有意外。
他们本就不是一路人，能短暂走到一起，已经是他莫大的运气。
明豫只是没想到，唐棠连一个正式的道别都没有给他。
那天她走的那么急，他都没来及与她说再见。
水上乐园建好了，她还没来得及玩；甜品师傅新做了榴莲味的奶冻，她还没来得及尝；私房菜馆的紫藤花又开了，他们还没来得及去看。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问她一句：“唐棠，你在我明豫身边时开心吗？”
这不是他想要的离别。
明豫从不是什么好人，这些年干过的混事不少，但总归没有亏欠过姑娘。即便只是各取所需，但离开时，每一次他都有正式的道别。
只唐棠，这个为他千里奔赴的姑娘，真正做到满心满眼只有他的姑娘，他却没有好好与她道别。
他忽然觉得很不甘心。
不知是不是就因为这一点不甘心，明豫在订婚宴前夕只身北上。
他要去找唐棠，与她认真道一次别，说一声再见。
否则他总觉得万一哪天唐棠回来了，看到他一声不响订了婚，也许会生气。
在北方那座小城里，明豫只看到唐棠的父母，板板正正的人，不苟言笑。听闻他是唐棠的大学同学，二老神色冷漠，告诉他唐棠并未回家，他们也不知她的去向，便请他离开。
明豫从邻居那里打听到，自从今年春节唐棠突然从家中离开，她父母便不再管她的事情。
回江城时，明豫买了火车票。
十几个小时的路程中，他一直在想，大年初一那天，唐棠怀着怎样一种孤勇，才能逆流而上义无反顾地奔向他？
想象不出。
这一路，车轮一声声轧过铁轨，仿佛也是从他心头碾过。
订婚日期一推再推，明家长辈不由愠怒，质问他想要干什么。
明豫闭口不言。
他不想干什么，只是想好好道个别，都不行吗？
明老爷子目光沉沉。
他说：“明豫你记住，明家给你的东西，给得出去，随时也能收回来。”
订婚日期又一次摆到了明豫的面前，他没有再提出异议。
其实他心知肚明，唐棠不会再回来了，更不会因为他订婚而生气。
他所要的道别，实则毫无意义。
唐棠将所有他送的礼物都留在了那座带壁炉的房子里，一件都没有带走。
这个傻姑娘有一份孤勇——
来时义无反顾，走时亦不留退路。
订婚宴后，明豫没有再北上。
绝大多数时间他都待在会所里，专心致志做甜品，水上乐园他没有拆掉，那家私房菜馆，他也买了下来。
他也知道，他做的这些都是没有用的事情。
他只是偶尔幻想，万一呢，万一唐棠哪天回来了呢，他总可以用朋友的身份，请她吃顿饭吧？
江城落下第一场雪的那天，明豫正开着车路过理工大学。
细小的雪粒子一颗颗飘落在挡风玻璃上，风一吹就散了，构不成障碍。明豫懒得拨雨刷，任由它们随意落下。
前面是地铁站附近的十字路口，有带小朋友过马路的女人，明豫看见后停车让路。
女人走过车前时，怀里的小朋友捣乱，摘下女人羽绒服的帽子，粉紫色的长发被风吹得飘起来。
有那么一瞬，明豫大脑一片空白。
心脏似被狠锤了一下，紧紧缩起，呼吸都带着血腥气。
在一片鸣笛声中，他推开车门不管不顾追上去。
女人听见脚步声，回头看过来。
一张陌生又疑惑的脸。
明豫停下，靠在路边的大树上重重喘息。
短短十几秒，他似劫后余生，冷汗浸湿后背。
就是这一刻，明豫清楚地意识到，他这婚，结不了了。
他想象不了，如果哪一天唐棠真的抱着孩子从他眼前走过，他会怎么样。
那画面，他连想都不敢想。
因为他知道，那一天，迟早会来。
明豫第一次发现，他竟是如此怯懦。
提出退婚那天，明老爷子扬起手边的乌木镇尺砸过来，明豫站着没躲，鲜红的血顺着眼尾汩汩滚落。
如果偏一点点，右眼就废了。
明豫一声未吭，向来含笑的眼里，冷意决绝。
明老爷子惊怒交加，抖着双手，让他滚。
明豫这时才弯眼笑了一下，带着满身的血，只身一人从明家老宅离开。
比起江城，京城的冬天冷肃异常，大雪一场接着一场，下个不停。
好在室内到处都有暖气，一件薄毛衣外加长款羽绒服就足以过冬。
唐棠总是比室友们多穿一两件，出门时帽子围巾手套，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室友们开玩笑说她是在南方上大学时被冻怕了，唐棠也笑嘻嘻点头说是。
可不就是这样？
她怕冷，但这里可没有人握着她的手问她冷不冷，也没有人专门为她烧壁炉。
她可不就得把自己照顾妥帖一些。
唐棠找了一份培训机构的兼职，每周末一大早就要出门去坐地铁，晚上披星戴月赶回学校。
京城的风总是很大，赶上下雪时，晚上一出地铁口，邪风卷着雪花从四面八方扑过来，让人挡都没法挡，只能眯着眼睛猫着腰往前趟。
这天突降大雪，到了晚上十点还未停，唐棠没带伞，埋头一脚深一脚浅地向学校走去。
走了几步，她突然停了下来。
前面昏黄的路灯底下站着一个男人。
长款的驼色大衣，休闲裤，马丁靴，大冬天敞着怀，露出里面象牙白毛衣。
风雪模糊了他的脸，也模糊了唐棠的视线。
她站在原地，空寂的胸腔里响起雪落的声音。
男人一步步向她走来，距离越近，唐棠的视线反而更模糊。
不是风雪，是眼睛里的砂砾突然作祟。
“冷吗？”
温润含笑的熟悉嗓音在头顶响起。
温热干燥的大手却依旧插在大衣兜里。
唐棠等待眼中涩意不那么明显了才抬起头。
眼前男人眉目清隽如旧，金丝眼镜后的一双笑眼黑亮如夜星。
唐棠定定看了他几秒，弯起唇角，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笑道：“明豫，好久不见。”
明豫回望着她的眼，也没有接她的话，笑着说：“唐棠，我来找你了。”
男人眼中亮光好似化作燃烧的炉火，以最直接最原始的热量逼退寒意。
唐棠似被灼伤，陡然低头，声音在风雪中飘忽不定，连自己都听不太清。
她说：“我现在已经不冷了。”
……
这一夜，唐棠做了个梦，梦见明豫来找她了。
明豫站在她面前，问她冷不冷，她想说不冷的，但不知怎么就说成了好冷，明豫拉开大衣把她装进去，说：“我就知道你冷，所以我来找你了。”
他们在壁炉边拥抱接吻□□，像是从来没有分开过。
可一觉醒来，她躺在研究生宿舍的单人床上，室友从卫生间走出来，说你怎么还不起，该迟到了。
她问室友，我是不是做梦了，室友笑她，是不是做梦，你心里最清楚啊。
她一想也是，明豫已经订婚了，怎么可能会来找她呢。
她真是做梦梦糊涂了。
闹钟响起，唐棠睁开眼，看着蓝白格子的单人被，伸手拉开床帘。
室友从卫生间出来，随口问她：“醒了？”
唐棠揉了下肿胀的眼皮，问她：“我是不是做梦了？”
室友笑说：“可不，在梦里一直哭，喊都喊不醒。”
唐棠呆坐在床上，好半天讷讷自语：“我好像做噩梦了……”
今日风雪已停，东方升起一轮红日，天空澄澈清明，是个好天气。
唐棠裹着羽绒服向地铁站走去。
走到路灯下，她又停下脚步。
清瘦的身影在金灿灿的日光下不似真实。
唐棠一步步走过去，被日光刺痛的眼睛直直看着男人斯文清隽的脸。
“你可不可以重新问我一次。”
镜片后的笑眼微弯，温润的嗓音响起——
“唐棠，冷吗？”
唐棠将带着手套的手从羽绒服口袋中拿出来。
“冷。”她低着头说，“但我现在已经有了手套，它很便宜，我用得起，如果它丢了，我有能力再买一双。”
明豫轻声低语：“我知道。”
唐棠把双手递到他的面前，声音越发的轻：“我是一个很怕冷的人，如果壁炉不能一直为我燃烧，就不要摘下我的手套。”
明豫，我是一个很贪心的人。
如果你不能一直爱我，就不要来打扰我了。
四下安静到可以听见日光融化冰雪的声音。
手掌被握住，温热与干燥隔着柔软的手套紧紧包裹着手背，眼泪涌出时，唐棠闭上眼睛。
与吻一同落下的，是明豫温柔认真的声音——
“唐棠，我爱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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